我像鳥雀那樣蹦跳和鳴叫

因為我的詩集進了新華書店，也就是說

我的名字放在了書架上

我的身高和體重放在了書架上，我喜歡的夜

放在了書架上，我熱愛的水

放在了書架上，我抱過而又反復撫摸的石頭

放在了書架上。是的，天空

放在了書架上，云朵放在了書架上

思想中的北斗和詞語里的露珠放在了書架上

就連我癡戀過的紫藤和蝴蝶

也放在了書架上。也許，我的左邊靠著北島

島還在遠方搖晃。我的右邊

靠著海子，海還沒有徹底死亡。也許

我的上方是聶魯達，讓我

感到如同泰山壓頂。也許，我的下面

是舒婷，或者傅天琳

我愿意俯身，同她倆談談神女峰

侃侃檸檬葉子

當然，我也知道，書架上放過歌德

葉芝、泰戈爾、艾略特、米沃什

奧登、金斯伯格、埃利蒂斯、帕斯、普拉斯

阿米亥、特蘭斯特羅默、默溫

帕斯捷爾納克、曼德爾斯塔姆、策藍……

也放過李白、杜甫、王維、陶淵明

以及近一點的徐志摩和戴望舒……

當購書的人，將我從書架上取下來，如同遇上知音

我會躲在詩句間，對著他微笑

如果是一位紅粉

我的血液會“嘩”地亮了起來

唇上的積雪，瞬間

全都融化。我還遇到一位下崗工人

他把腰帶緊了緊，用買米的錢

將我領走。我的眼眶濕潤了，我愿蹲在

塑料袋子里，陪他好好走上一程

還有一位矮胖的大一女生

用拇指，在我的頭像上，狠狠地一彈

然后，悄悄地樂。內心

似乎在低聲地說：“華先生，疼不疼？誰叫你

跑到新華書店來，偏偏被我這個

調皮的女孩撞上

啊，對不住了，凡是我喜愛的詩人

我都要用拇指

在他的額心，清脆地敲打一響！”